花拾叁-复健读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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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张安】犹在镜中

愛情的本質就是自我投射……這句好戳

野性的思维:

很好看:)


MOW1215:



阅读说明:




1、之前说好的电影PARO




2、一定要慎入。一定要,一定要,慎入。




















[安张安]犹在镜中





没有爱,只有孤独。




 








1、Once upon in America[i]




 




安文逸遇到张新杰的第一个画面,镜头是摇晃的,像《浮城谜事》[ii]那样。当时安文逸喝了酒,还剩四分之一的啤酒在易拉罐里晃动,喝酒的原因他早就不记得了,对年轻时的往事自动失忆。他只记得最后自己要走回家,路过某个街口的音像店。这世界上有这么多街道,沿街有这么多音像店,他却走进了这里[iii]。




他抓着易拉罐进去了,一脚轻一脚重,外间没人,空气里一股胶皮味,一大间屋子留个拐角用帘子拉起来就是放映室,里面悉悉索索的。安文逸一掀帘子,黑屋子里砰砰两声枪响,吓的他差点退出来,定定神反应过来是电影音效,屏幕上的男人边开枪边骂人,一枪打死了还不够,新仇旧恨般地补了十几枪才筋疲力尽地停下[iv]。安文逸觉得这种愤怒很新奇,仰着头看。屏幕上打出来一个PAUSE。一条细细的人影从屋角立起来,走过来,站到安文逸面前。




“晚上7点开始放映,劳驾晚点过来。”他说。他的脸在黑暗中吸收光线,像一只闪闪发光的桃子,安文逸想,戴眼镜的桃子,他嘴角不受控制般地扯了扯。




似乎因为闻到对方身上的酒味,桃子皱了皱眉,掀起帘子走出去,在正常光线里他变得不像桃子了,像路灯,白白的,头发黑的像电影胶片。安文逸靠着门站了会,觉得酒劲下去了点,挪到路灯的桌前,问他。




“刚才电影里,他为什么要骂人?”




路灯抬起头,还是戴眼镜的路灯,说:“想知道的话晚上过来看吧,”说完又打量安文逸一下,“你还没满十八岁吧?那不要来。”




“你怎么知道我没满十八岁?”安文逸不服气,他确实身高很高了,也没长娃娃脸。




“校服外套跑羽绒服外面来了。”路灯指一指他的下摆,“等你大一点再看吧。”




安文逸不动,原地站着看他。他从小就这样,想要东西的时候不说话,只看,边看边咬嘴唇。




路灯和他僵了会,站起来到身后的架子上拿一张[v]回来:“非要看的话看这个,同一个导演。”




安文逸拿起来对着比了比,两张碟片上都有一层细尘,这家音像店老了,什么东西都旧而土,只有眼前的人一点尘土气息都没有,他的眼睫毛上似乎覆盖着薄雾,视线从那层雾气下笔直地放射出来,下巴像刚磨好的刀口又细又滑。安文逸和他对视一眼,感觉自己莫名地被说服了。




他发现自己的啤酒罐被对方扔到垃圾桶里,碟片装到书包里,空手走到门口。




“我以后还来。”












 




2、Paris,Texas








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安文逸后来想,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一直不知道对方叫什么,问过,对方拿起手里厚厚的本子打开,指一个名字给他。张新杰。




从此安文逸每周多看一部电影,还尽是些看不下去的沉闷片子,他问过张新杰你们学电影的就一天到晚看这些多没意思,当时张新杰正拿着文德斯的两张碟片,听到安文逸的问题笑了笑,笑得高深莫测。




“什么啊,哪里好啊?”安文逸一到这种时候就焦躁。




“作业做完了么?”张新杰问了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做完了。”安文逸撒谎也撒的理直气壮,他成绩好,老师几乎不管。




“那我们来看电影吧。”




这是之后的时间里,张新杰对安文逸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安文逸后来才意识到张新杰是个多么不善于言辞的人,他天生就让人有种距离感,不讲话的时候忧郁如披肩般挂在锁骨和脖颈,偶尔笑一笑也温柔的很有节制,和安文逸想象中表达欲充沛的电影系学生相去甚远。沉默总像是孕育着无数秘密,每一个都各有剧情。




他们看《德州巴黎》[vi]的下午安文逸从电影开篇就睡着了,中途恍然醒过来的时候总能看见张新杰在光影浮动里的下巴和脖颈,他的眼睛定格在屏幕上,屏幕是一望无际的荒漠,时而出现一两个人脸,老而丑陋的,被阳光锈蚀的皮肤,音乐突然响起来,像阳光打在金发小男孩的脸上,他抬起头看到阳光,红色雪佛龙,抛弃他的母亲依然漂亮得像个少女,头也不回地从他面前经过。




安文逸突然觉得这个故事残忍的要命,男人和小男孩距离他们的妻子和母亲如此近,却不能见到她,这个导演更可怕,讲故事像是没有心肝。他只能看到她的背影,然后他转身,她也回头,她的目光再次碰到他的背影,就像是这场找寻永远没法结束。




张新杰就坐在他身边,他总喜欢坐在靠中间的椅子上,一张方方正正的椅子,安文逸则会挑一个角落,距离张新杰一把椅子的距离,在他的斜后方,能够清晰地看到他的侧面轮廓。有时他的脸会正好落在屏幕里某个位置,看起来像是故事里的某一个人。




他确实是故事里的某一个人,在安文逸的故事里。




 




“那面镜子的一边可以看穿,而另一边只能看到自己。所以镜子的一边是全知全能的,另一边则是完全无知的,这样他就可以伪装成一个陌生人,从结尾来看,他并不是要逃避他的妻子,而是要逃避他自己。”张新杰显然是看过不止一两遍的,他的喃喃自语也像是讲给安文逸的电影入门讲座,“你觉得?”




他把头转回来对着自己,安文逸咽了口口水。




“我不知道——我只觉得很悲伤——”其实他还有点无聊,不明白为何有人讲一件简单的事情为何如此大费周章,要把观众搞得很困来筛选谁有耐心留到最后。他很谨慎地给张新杰听,令他意外的是对方居然表示了认同。




“事情并不新鲜,所以导演需要改变讲述故事的方式,但本质上还是把旧事一遍一遍的讲。他们总得想点办法,在所有观众中留下能够听懂的那几个,如果有的话。”




管他呢,安文逸似懂非懂,他确定将来有一天自己会弄懂那二十四帧胶片里的秘密,但是现在他不用理解,只需要认同,使出少年追逐爱情的决心,像老头子那样等。屏幕上房间里的一切都在漏水,融化,天花板的白雪堆般砸下来,一只喜鹊站在窗棂上,阳光茂密得像一棵树。




“你要在这里呆多久?”电影放映结束后,安文逸一边擦放映机一边问张新杰。




“四年。”




这条街走到底就是那座享誉盛名的电影学院,安文逸看着张新杰收拾好店里的桌椅橱窗,他总是站在靠近桌子的那一排碟片架子后面看张新杰一板一眼地重复,把当日放映的碟片收好,擦干净小黑板,再清点一遍账目和当天借出的碟,最后在他厚厚的记事本上写下日期,合上装进包里,整一整衬衫的领子和下摆,从衣架上取下大衣,先左后右两只袖管,灰色的长大衣和格子围巾,幽灵一样走到路灯下。




“你从来不戴手套?”安文逸搓搓手,“真巧,我也不戴。”




张新杰站在路灯下,整条街都因为他驼色的格子围巾而脉脉温情起来,记忆里他对着安文逸招一招手,其实他从未那样做过,他也从来没跟安文逸说过再会。难怪安文逸会觉得他从不曾离开过他。








 




3、Солярис [vii]  








“炒面吃不吃?”安文逸把手边的教辅书推开,塑料袋里面汤汤水水,闻着倒挺香。高三了,安文逸是那种管得越严越想违法乱纪的学生,一到午休就放风般地往外跑,坐五站公交坐到电影学院,饥肠辘辘地撞进张新杰的门口。




“你不该这时候也过来,”张新杰把一次性筷子递给他,“中午就一个半小时的时间,趴在课桌上睡会不更好。”




“吵吵嚷嚷的,没法睡。”安文逸撒谎撒的比在什刹海溜冰还溜,“而且我要考你们学校,提前过来感受气氛。”他说着就手舞足蹈起来,对着炒面喷薄而出的香气仰起头,“书念久了,觉得活着真他妈的没意思。”




“外面的世界也一样虚无,谎言和欺骗只会比这里更多。”




“你不能把摄影机装在我脑子里!”安文逸脱口而出。




“你恐惧,所以你才惧怕离开。不要紧,我明白。”[viii]张新杰只有这时候才会笑起来。他平时像群山,温柔起来就变成一条夜船。安文逸叼着炒面望着他,屋里静得只能听到心跳声。




我不能说。安文逸想,这种话太幼稚了,我操。他的嘴边蘸着炒面,直到张新杰拿纸给他擦掉。不对啊,安文逸觉得自己平时挺机灵的,一到张新杰面前就偏瘫,“……下句我忘了。”




“高考完再看一遍吧。”张新杰自己打开饭盒,他吃饭的时候不说话,全神贯注,动作一板一眼,上七下八,就像特吕弗的长镜头,多少遍都不会腻。




 




吃完张新杰打扫卫生,安文逸钻进小放映室的沙发上,把门帘掀起来通风,从他的角度看见几个老大爷骑着二八永久从门口叮叮当当地过去,表演系的姑娘长发如水勾肩搭背。他转脸看见张新杰弓着身子扫地,中午太阳暖洋洋的,逆光的时候人的轮廓有一层细细的边沿,把他和世界分隔开来。




“喂,”安文逸喊他,“这周末放什么?”




张新杰停下来,“塔可夫斯基的索拉里斯,就在那边的桌子上。”




安文逸拿起蒙尘的纸壳,“科幻片?”




“对。”




“心理学家在索拉里斯星球调查命案却见到自己去世多年的妻子——”安文逸念纸壳背面的剧情简介。




“说起来是这样,”张新杰把手交叠放在扫帚上,“其实是具有感情的海水理解了心理学家的愿望,成为他的愿望变出他死去妻子的形状,但谎言被戳穿之后两个人都陷入了痛苦,他的妻子试图吞掉液氧自杀,但数分钟后又复活。科学家们陷入争吵,不知道如何给这个复活的躯体定义,心理学家也不知道自己所爱的是幻象还是真实,身心俱疲地返回家中,水从房屋的天花板不断地流下来,而置身之中的人似乎毫无感应。”




“那他到底是回去了呢,还是这只是个新的骗局?”安文逸从沙发上坐起来。但张新杰没有回答。他正拎着扫帚往门外走,脚步没声音,安文逸轱辘一下从床上爬起来,冲他喊你等等。等到张新杰看他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怀里像揣了只小鹿,没长大的角戳心口,一下一下。




我想考电影学院。这句话最后从安文逸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包了一层又一层,他连“你的”都不想加上。




那你加油,张新杰点点头,然后出门去隔壁小卖部还扫帚,把安文逸像一尾鱼干晾在那里。午间的太阳还是暖洋洋的,街对面的姑婆卖缠绵的龙须糖,入口即化,放在简陋的保温箱里。北方冬天的风大,一阵一阵刮过来,旁边小区里鸽笼里的哨子一叠响,天高没有回声。




“时间到了。”张新杰重新干干净净地走进来,“回去吧。”




安文逸一边把作业往书包里塞一边问,“你会一直在吧?”




“下学期要辞掉这边回去毕业。”张新杰回到桌前坐下,“有空的话,放寒假的时候再来吧。”




结尾接的太仓促,安文逸背起书包的时候看见一辆公车的影子掠过去,这班二十分钟才有一班的一零四六,他拔腿就跑,内脏和包里的书本一起颠簸,在张新杰面前光明正大的狼狈,对他来说还是第一次。








 




4、The Last Picture Show








他总是不记得最后是如何结束的。张新杰唯一讲过的一个有点像笑话的笑话,是说有个电影叫做《最后一场电影》[ix],总是在夜场放,看过的人都昏昏沉沉,谁都不记得电影的名字,第二天互相问起“昨天最后一场电影叫什么?”




“一点都不好笑。”安文逸这么回答。他后来再看《最后一场电影》很多遍,都觉得不是他和张新杰看的那一场,是哪一场呢?他找来找去,他觉得自己最后和张新杰看的那部电影主角是张新杰,其他都不记得了,片子很闷,他中间差点睡过去,头一点一点,张新杰侧脸略微转过来他就惊弓之鸟般醒一点,但张新杰也并没有真的回过头来,虽然那个侧面怎么看都像是有一缕目光对着,银幕光亮侧影分明,残忍和慈悲之间的界限,和明暗交界一样纤细。




第二年安文逸如期迈进电影学院的大门,喧闹程度与高中相比有过之无不及。他站上天台往下看,院门对着的小街正好可以看到音像店的蓝色屋顶,昏黄的小放映室见证他荒芜的青春期——那些我们以为不能到达的地方其实最终都到了,我们以为能够轻易到达的地方,反而是最后必将失去的,比如火红色的偏执和嫩草般的无忧无虑。




他不能往前走,也不能回头,只好慢慢学着做一个合理的人,和狐朋狗友熬夜打球喝尿一样的啤酒,带着长发如云七尺高跟鞋的姑娘去影院看好莱坞大片的首映,把功课随随便便对付过去,像猜火车[x]那样颓废而形式主义地度过几年。有一天午夜喝醉酒,安文逸在街角看到一盏路灯的时候突然站住了,他盯着灯光站到咬破下嘴唇,血白齿红地清醒过来,重新收拾自己的生活。




翻行李的时候安文逸从箱底找出张新杰最后送他的东西,那个张新杰自己一直在写的厚厚的本子。安文逸高考放榜当天他拿着录取通知书从学校跑五站地去找张新杰,迎接他的是百年不遇的音像店老板,神色古怪地从书架上把本子抽出来递给安文逸。此后这个本子再也没有被打开过。




安文逸大三的时候,接下了张新杰之前的兼职,坐在日益空落的音像店里做销售和账目。他的婴儿肥褪尽了,穿上衬衫人模狗样,再也不会把衬衫下摆落在毛衣外面,身材消瘦,灰色大衣怎么穿都空,长期在黑暗里对着荧幕损伤了视力,不得不戴眼镜。周边学校的中学生偶尔路过这里,也有好奇的小孩子三番五次来看放映,其中有个不怎么说话的,眼神却像他当年。




四目相对,安文逸苦笑起来,翻开面前厚厚的本子,那里面写满了张新杰的名字,一笔一划。








 




多年之后他自午睡中醒来,活动发麻的手臂,梦里他的爱情和爱人都还保持着渐退的温度,他们在岁月里纷纷起身离去,只留下他自己对着空空的放映屏用记忆里的画面填满,一帧,两帧,二十四帧画面不够支撑一个角色的出镜,于是他安慰自己,我可以自己把故事编下去,编完整,更多的情节、文本和角度足以让这个故事看起来足够真实,真实到可以骗过他自己。




他也在梦中。




 












5、Såsom ien spegel [xi] 




 




“你好:你并不需要知道我是谁。我想要告诉你的是,这个剧本的主角叫做张新杰。除了可以确定有双单眼皮的细长眼睛之外,你可以尽情想象他的长相。他话很少,浅薄的人会觉得他无趣,爱他的人会把他当做谜语。他永远和你隔着一张纸、一面墙、一个电影荧幕的距离,这种神秘让你无法接近他,就像人类无法接近真理,你的爱恨都不能改变他的不变,你的时间也不能消磨他刀锋般的容颜,你所交付的幻梦终成甜蜜的泡影,你唯一能做的只有让他停在你的笔尖,写、画或者想象他。正如你在镜中见到的必不是真实的你,你在这世上见到的他也必不是真实的他。现在的你对着眼前伸出手,伸到阳光下直到手指像玻璃般透明,你会衰老,你的青春却永远年轻。”




“他就是你青春里够不到的路灯。而曾经的我,就是现在读到这行字的你。”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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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Sergio Leone 《美国往事》,1984




[ii]娄烨 《浮城谜事》,2012




[iii] MichaelCurtiz, 《卡萨布兰卡》,1942




[iv]杨德昌,《麻将》,1996




[v]杨德昌,《一一》,2000




[vi] WimWenders,《德州巴黎》,1984




[vii] AndreiTarkovsky,《索拉里斯》,1972




[viii]Peter Weir,《楚门的世界》,1998




[ix] PeterBogdanovinch,《最后一场电影》,1971




[x] DannyBoyle,《猜火车》,1996




[xi] IngmarBergman,《犹在镜中》,1961












P.S.




1、剧情的某一种理解方式就是。。张新杰是安文逸剧本里的人物。。爱情的本质就是自我投射。。。




2、当然。。还有很多其他的理解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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